PART 09 一碗手擀面引发的惨案
“林姑娘，四皇子要吃您做的素面。”从房门之外探进一个头来，笑眯眯地朝着林无鸟挥挥手，原来是四皇子那里的小太监。
苗芳菲一扬头，黑发丝丝从肩头滑落，缓慢而优雅，她本来就长得跟个瓷娃娃一样精致，此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：“我本姓花，是苗家从外面抱来的，跟满席表哥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。”
“哎？又吃素面？”林无鸟从小角落里面走了出来，很困惑地看小太监。
“那恭喜你了！哎呀，你们还真是郎才女貌！”嗯嗯嗯，豺狼虎豹！
林无鸟扁嘴，差点脱鞋去抽他的后脑勺。
话音未落，苗芳菲便涨红了脸，一脸尴尬状，林无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房门之旁站着一抹青影，眸色寒寒，冷若玄冰，俊脸上皆是一片淡然，嘴角却抿得极紧，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听了多久。
当然不能！
“我们，满席表哥和我以后会是在一起的。”苗芳菲扭捏半晌，终于跺了一跺脚，咬牙发狠。
林无鸟的脸立刻黑了下来，很沮丧地摇摇头：“你帮我回一回四皇子吧，要不，换副主厨去吧，满席大人的性子太冷，我怕我劝不了他。”
他的心底有着慌乱，更多的是甜蜜，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，圆溜溜的，带着点迷蒙，每一次看来，都让他分心不已。
这年头连做厨师的都有人胁迫了！
“大人！”这是今日林无鸟第N次用欲言又止的神情呼唤苗满席。
出了什么事，他为何如此慌张？
林无鸟用震撼的眼光瞄瞄她，不出声。
她居然能用这对无敌的斜眼观察到这么多东西，太非凡了！
她一边切，一边在心底泪奔，明明只要张嘴就可以说的话，为什么她要那么纠结。
居然是赤|裸裸的威胁！
林无鸟转头看看面锅，很诚实地回答：“那个手擀的我不在行。”她只会下方便面，偶尔凑合着下点水碱面，至于手擀的，那么高尖端，那么地有技术含量，她还没有尝试过。
“谁允许你擅自离开了？”他的声音冷冰冰，比平时更冷一百倍。
午饭过后，有短暂的休息时间，除轮值的厨师外，小厨们都一窝蜂地呆在御厨房隔壁的练习间。
“四皇子说了，他最近总是怀念林小厨那日下的素面，如果这一次手擀就更好了！”
每一刀她都切得异常的认真，小心翼翼地抬刀，高举而后缓落，这样一来，只切了十只土豆她就已经累得抬不起手腕来。
林无鸟很无奈地往回走，垂头丧气。
小公公被她看得很不淡定，捧着一碗面，低着头就走开了去。
“哦。”林无鸟低头，不出一盏茶的时候，又抬起头来，很纠结地叫，“大人！”
“我又做错什么？”她委屈异常，抬眼瞪苗满席，却发现他的眼里已经是铺天盖地的冰雪暴风。
一个的眼睛始终高傲地朝天看，一个却是天生的斜巴眼，真是相看两趣，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休息间的苗芳菲，斜着眼，咬着唇，难堪的眼泪直打转。
“那就对了，如果你劝不了苗大人，估计主子还会用其他各种各样的方法继续邀请满席大人的，届时，林小厨就要吃苦了。”小公公高深莫测地看看林无鸟。
将她刺得好一阵麻痹。
“林无鸟，林小厨，完了完了！”同一期的郑家小厨，踉踉跄跄地从御厨房的门口跑了过来。
握住刀的手，抖啊抖啊，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地活跳。
拳头对着他的后脑勺刚举起了一半，他突然停下脚步，猛地一回头，寒星般的眸子直射而来。
那未免太劲爆了。
林无鸟的眼神迷离了一下，继续答非所问地呼唤：“大人啊……大人！”要怎么才能将说不出口的邀请给宣泄出来？
真是一碗手擀面引发的惨案。
哎？林无鸟抬起头，手里还抓着半个土豆，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，不禁心里抖了一抖。
苗芳菲听见林无鸟的称赞大为惊讶，愣了一愣，一甩头发，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：“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理，不过这次你倒是说了实话。”
他想了又想，林小厨是满席大人的爱徒，怎么样，也得抢着时间巴结一下，所以一旦得了四皇子发怒的消息，他便屁颠屁颠地跑来警示，添油加醋，以期许将情况说得更加严重，显得情报极为重要。
林无鸟立刻呆住了，去哪里？
满席大人青筋直跳，拎起她的衣襟，将她甩出了门外：“以后想要出恭，不必要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喊我，直接就可以去！”
不多时，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手擀素面就已经做好。
她还指望着出宫以后成为第一民间女厨师，在这里只不是镀一层金，她还没有傻到和自己的短期饭票有暧昧。
“四皇子非常愤怒，据说要将下面的人关进大牢！”
满席大人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，咳了一次又一次，终于忍不住，回头怒视：“林无鸟，低下你的头，不许看我。”
满席大人用狐疑的眼光看看她，许久之后，面色尴尬地一甩袖子：“去吧，快去快回！”
“我……那个……”林无鸟和他对视，怎么也开不了口，急怒之下，一跺脚，转过身去，发奋切萝卜。
“这就是你切的土豆丝？”他将背在身后的纸包砸了过来，纸包砸在林无鸟的身上，散落开来，忽粗忽细的土豆丝落满了一地。
林无鸟暗怒，也高深莫测地看他，用TVB如妃娘娘的招牌冷眼回敬他：“手擀面要化了，你不端过去么？”
她的发丝上都是她奋发挥落的萝卜片。脚边都是滚落的萝卜块。就连不远处的苗芳菲的身上，都有她甩手甩出去的萝卜丝。
“还不快去！”满席大人的声音严厉起来。
“那个，我去打水，你和芳菲姑娘聊。”林无鸟抓抓头，被他的样子给冷得直哆嗦。
“大人……”林无鸟最后一次欲言又止，在接触到他冰冷的眸光之后，将所有的勇气都吞下了肚，一路小跑，遵守满席大人的旨意，真的跑去出恭了。
“哎？真的？”林无鸟八卦的因子充分地被芳菲小姐给勾引起来，很激动地问，“你们不是都姓苗？”难道是不伦兄妹之恋？！
说话间，她的脸暧昧地红了红。
啊？林无鸟傻眼，这也太狠了吧，两根头发丝而已，难道仅仅因为这一碗手擀面就要锒铛入狱么？
“那我就等着二位的手擀素面了。”小太监也不啰嗦，躬着腰很自觉地退在了门外，和门外的阴影连成一片。
林无鸟条件反射地摇摇头。
和满席大人擦身而过的时候，他垂在肩头的一绺黑发，随风拂了起来，撩过她的脸蛋，带着一丝痒痒的感觉，她的心突然突突地抽了抽，就好像心脏突然跳着跳着，撞到了胸膛之上，慌乱而微痛，她一向是粗神经，更加不会追究心律为何会失调，只是小心地用余光瞄了瞄表情冷峻的满席大人。
“废物！”许久之后，他终于在林无鸟僵化的笑容里败下阵来，叹口气，无奈地摇摇头，挥袖愤愤而去。
真是省事，只要绷着一张脸，什么表情都不要做。难怪他一直冷着张脸。
“林无鸟，你为什么要和我抢满席表哥？”
“林无鸟！”就在她闪出门外的一刹那，满席大人终于冷冷地开口了，“你站住！”
“苗小姐，我没有跟你抢满席大人啊！”林无鸟满眼的无力，对于满席大人，她除了仰视，还是仰视，哪里敢亵渎。
林无鸟一回头就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，连忙举手：“他这是特地赶来来训斥我的！不属于特殊对待！”
她及腰的长发随着她揉面的动作一甩一甩，像是上好的沉缎，明亮的带着重重的坠感。
林无鸟羡慕地看一看，顺手摸摸自己被包在头帕里的发丝。
小公公弯弯嘴角，很温和地回答她：“林小厨，葱和蒜能类比么？”
到了下午，御厨房里依然是人来人往，每个人都匆忙无比，只有苗满席的小厨林无鸟空闲得很，一个人拿着最大号的厨刀在最不起眼的旮旯里偷偷练习切土豆丝。
哎？居然还有特殊要求。
林无鸟顿时恍然大悟，原来还真有童养媳一说。她大笑抚掌，很诚挚地称赞：“很好很好，苗小姐和满席大人真是天造地设，百里挑一的一对璧人，般配，般配！”
“你今日给我切满一百个土豆。”他的眸子闪了闪，语气冰凉凉的，背手就要走。
“去哪里？”她纠结一小会，还是问了出来。
她得意洋洋，嘴角含笑地示威：“我从小便喜欢满席表哥，每日每次都尽到全力，也只有我的厨艺才能匹配满席表哥！”
整整一个上午，她都不在状态，非常梦幻地切菜，非常梦幻地递调味碟，再非常梦幻地看苗满席。
直到他走了很远，林无鸟才收回视线，伸手揉揉眼睛，抱怨：“果然在深宫里，还是苗满席的面瘫脸比较有效果。”
今日，苗芳菲特地将头扭过四十五度，成功地对视了林无鸟，她今天倒没有穿御厨房的统一服饰，别出心裁地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罗裙，衬着白色绣花的对襟上衣，头发并不像御厨房里女厨师那样统统包起来，散散地披在肩头，黑亮如缎。
朝着正对着小太监四十五度角的空气露出优雅的一笑。
苗芳菲压根不听她的解释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，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。
算了，还是继续切土豆丝吧，免得满席大人回来又要狂风暴雪，她一想到满席大人的冷眼冷面，就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。
这下，满席大人真的停下了手里的活，带着一丝探究，眸色沉沉地向她看来。
一路溜烟，带着小跑，朝着门外跑了出去。
手起刀落，萝卜片、萝卜块、萝卜丝满天飞舞。
“我是无辜的！”林无鸟欲哭无泪。
他语气淡淡的，脸却不自然地红了。
这下，欲言又止的变成了他。
从始至终，从来没有看过苗芳菲一眼。
哎？林无鸟错愕地煞住脚，还保持着向前跑动的姿势，双手握拳，身体前倾，她的头一点一点缓缓地转过来。
她也很委屈啊，这些土豆丝，明明就是她这些天来切得最好的一批了，可惜满席大人越发地吹毛求疵，明明从筷子已经进化到棒针了，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。
哪里般配，当然是眼神超级般配。
满席大人看她处于巅峰状态地奋发，呆了一呆，心下不禁沉了一沉。
“那你，为什么用眼睛偷看我的表哥！我看见你早上一直在瞄满席表哥！”苗芳菲眼睛一瞪，两只眼珠一起斜到了眼角旮旯，盛怒之下，她的方向又偏转了。
“林小厨，你给四皇子下的手擀面里，挑出了两根长发，四皇子大怒，说要严惩你呢！”他喘息着。
“我可以帮你！”苗芳菲斜着眼，走了过来。
苗芳菲从鼻子底端冷冷地哼了一声：“我怕你丢了满席表哥的脸。”她卷起袖子，熟练地揉开一团面，开始做手擀面。
一个土豆切半盏茶的时间，勉强算是牙签标准，她提起一根，很陶醉地看一看，又放下去，继续切。
“说！”满席大人皱皱眉，看她一刀一刀非常梦幻地切胡萝卜，不禁大怒，“林无鸟，这是御厨房，不是猪圈，用不着这么粗的胡萝卜块！”
小公公笑眯眯地接过来，对着林无鸟笑了一笑：“林小厨，主子问你，满席大人的事情，你交代得如何了？”
“满席……大人！”林无鸟从饭桌上跳了下来，很拘谨地看了看他，发现他皱着眉头，眸子里的神情更加复杂难辨。
他的眼光一次又一次地瞄过去，每每想要开口询问，总是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来。
好容易满席大人被圣上叫去，她便一下子松懈下来。
连抚胸的时间都没有，他刚刚送了梅花糕去四皇子府，接手的小公公正和他闲聊，就听见里面摔筷子的声音。
她现在才开始明白，原来学徒生活竟然是这么艰辛。
“苗小姐，谢谢你！”